关少沂是个天生的商人,檀木算盘早嵌进了血肉里。狡诈、贪婪,任何东西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可以出卖、交换利益的筹码。连女儿也不例外。
他的发妻林氏出身书香门第,本是他高攀了林家。可惜后来林家获罪沦为罪臣,林氏成了罪臣之女,夫妻之间的地位反倒是彻底颠倒。
或许是命中注定,这样的家庭中注定无子。林氏与后院几个姨娘,竟无一人生下男丁。甚至连女儿也只有两个:关长滟与她那天生残疾的小妹。
关少沂对这个没有用处的女儿向来不加关怀。也因此,年幼的关长滟虽然在父亲的膝下长大,却始终像是被遗忘的角落。但在那时,她还没有察觉到父亲的贪婪与城府。她只是个爱做梦的小女孩儿。
南方的冬天没有雪。关长滟坐在廊下,听着从街市上传来的传闻。
“听说那位驸马与公主恩爱非常呢。”
“是啊!公主聪慧美丽,驸马更是战功赫赫。简直是天作之合!”
这样的故事流传开来,关长滟也忍不住悄悄地幻想。那位被公主招来的驸马会是什么样子呢?是不是非常英俊?会不会如书中写的那样,目光清朗、风度翩翩?
终于,那一天,她见到了他。
那是一个阴冷的午后。庭院中积雪未化,冷风透骨。关少沂满脸堆笑地站在院中迎客。她远远地站在廊下,缩着肩膀,只敢偷偷地看着。来访的两人并肩而行。一个是年轻俊朗的叁皇子,笑容温润,如琢玉般清雅。另一个,却是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——驸马周述。
周述比她想象中更为沉稳。那时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,眼角隐隐有细碎的纹路,眉目之间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冷冽与威仪。他的五官算不上俊美,也没有身边的叁皇子那般清贵秀雅。可关长滟却被他的气度所吸引。
那种沉稳自持,那种仿佛从未被世事动摇的从容,令她怦然心动。
当周述目光偶然掠过她时,他微微一笑,礼貌而疏远。
关长滟怔怔地站在那里,仿佛被冰雪冻住了一般。
那个笑容并不深,却如同冬日里短暂的一缕暖光,照进她的心里。
从此,那个名字,那个身影,便在她的心中生了根。
再见到周述,是在新帝的阖宫饮宴上。关长滟跟在父亲身后,抬起头,目光穿过人群,望向那道熟悉的身影。周述依旧冷冽,神情淡漠。即便是面对权贵大臣的敬酒与恭维,也只是敷衍地点头,不显一丝笑意。
可当那位女子——公主相思坐到他身旁时,一切都不同了。
周述对她笑了。那笑容精致而柔软,像是只为公主而绽放的花儿。
关长滟怔怔地望着,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。那样好看,那样令人心动。可惜,并不是对着她。长滟希望有一天,周述也可以像对着公主笑一样对着自己展颜。
关家、周家还有皇帝的相互制衡,使得长滟如愿要嫁给周述。纵然她不得不屈居妾位,她也甘愿接受。洞房花烛夜,她坐在新房之中,满心期待地听着外头的脚步声。红烛长明,烛光摇曳,映得她的脸色时而嫣红,时而苍白。
她等啊等,等啊等,外头的风吹得窗棂微响,寂静中仿佛能听见时光的流逝。
再怎么不甘,再怎么委屈,她也依旧抱着一丝希望。
直到那小丫鬟进来,支支吾吾地传话:“爷说,留宿在公主府了,让姨娘不要等了。”
长滟怔住了。
那小丫鬟又扭捏着补充道:“爷还说,没有爷的允准,姨娘不要去公主府打扰公主。”
这座府邸,从她踏进的那一刻起,便成了她的牢笼。周述几乎从不在这里过夜,甚至白日里也鲜少露面。长滟本以为,只要她表现得温顺、体贴,总有一天能打动他的心。可她错了。
她曾试着让人备下最精致的茶点,摆满一案。周述走进房中时,瞥了一眼,冷冷道:“府中用度不必如此浪费。下次若再如此,便罚你的月例。”
长滟脸色一白,急忙应下。
她也试着在他练字时伺候笔墨,只想寻个机会与他多说几句。可他只是摆了摆手,淡淡道:“不必打扰。”
她有时忍不住多问几句,想要了解他的喜好,想要与他拉近一点距离。
“爷喜欢吃什么?”
“爷平日里喜欢什么样的字画?”
她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答。
可他只冷冷道:“话太多。”
那声音如同冰水浇灌,令她从头到脚冷透了。
长滟终于明白,他从未对她有半分耐心,甚至连敷衍也懒得施舍。
她独自生活在这座偌大的府邸中。日日被冷落,夜夜独眠。除了偶尔因周述被沉孟姜威胁时,他才会象征性地过来坐上一会儿。
长滟只能站在他身边,看着他在桌前批阅书信。她手足无措,不敢发出半点声音。
她终究是不甘心。
她听说,周述如今正忙于掌控权力,不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