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两不相安(3 / 4)
严,如同一座大山,即使只是这座大山的阴影,也会给冬子带来压力。
当时,班上有学习成绩比冬子还差的同学,家长会上,就有人拿冬子的事说话:“你看你,一个正取生,还赶不上陈冬这个插班生,人家是照顾进来的,成绩都比你考得好!”
甚至,这种家长的话,会影响冬子与同学的团结。冬子呢,因为生长于被保护的环境之中,所以也就大度一些。他总是发挥自己幽默的特长,以一种最高形式的搞笑:自嘲,来取得同学们的认同。有人把冬子叫开心果,还有人给他一外号:搞笑冬哥。
这也成了冬子在同学中的名片之一。除此之外,还有肉串冬哥,因为很多同学,都免费吃过冬子爸烤的羊肉串。还有就是帅冬哥、义气冬哥,等等。各种标签,给了冬哥定位自我的方便。冬子曾经认为,自己就是这样的人。
定位自己最好的概念还是那句老话:人,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。
冬子经常一个人在深夜,在那个没电视的商店,躺在床上,胡思乱想。这本不是年轻人应该想的话题。年轻人的成长,是不断探索或者说不断试错而成长的,也是一个不断寻找自身边界而定义自我的过程。
但冬子却很特殊,他以前的所有定位,都被摧毁了。而摧毁他的,是命运,最后一根稻草,是廖苕货。
他父母离世了,那么,作为历史最长最为牢固的定位,儿子,已经失去对应物。没父母的人,怎么还是儿子呢?
他初恋跟了别人,至今没有下落。没有女朋友的男生,还算是男生吗?
他离开了同学,并且自己已经辍学,他已经不是任何人现实意义上的同学了。
他甚至,被人说,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,那么,他开的烧烤摊,除了赚钱的目的外,没有任何形而上的意义了。所谓的传承,冬子有可能连资格都没有。
当一个人的定义被完全摧毁后,社会的其它关系会重新建立。但这个重新建立的前提是,至少有一种关系,与过去会有连续性。比如,历史以来,葛校长一家对冬子的关系,就是这唯一现在的连续性。但是,葛校长的不信任,把这种连续性也摧毁了。
冬子有时候想,难道我过去活的二十年,到今天都没有意义了吗?
其实,在另一边,葛校长,作为一个八十岁的老人,也会思考人生的意义,也会问,我是谁。但是,他的问题,是在哲学上思考的。
他与普通老人所不同的一点是理智。他知道,时光不会倒流,光回味过去,毫无意义。他原来其实是一个很前卫的人,表面严肃认真的生活下,没有压抑他那颗始终思考的内心。
他知道科学史上的一个假设。这个假设他没跟身边任何人讲过,因为听起来有点无情。
假设,时光可以倒流,人可以向前穿越,回到八十年甚至一百年前,会怎么样?这里有一个逻辑陷井,好像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一个外国科学家提出来的。假如你穿越回出生之前,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,那么,你还会存在吗?你是不是等于杀死了未来的自己?如果你杀死了未来的自己,那么穿越回去的那个人,又是谁呢?
违反逻辑的事,不可能发生,葛校长一生信仰科学,当然明白,光回味过去,是老人的通病,其实有情感上的冲动,但是,是不理智的。
过去的美好,在于它的可能性。当你年少时,你有可能成为很多种人,但今天,你只能是你现在这个样子。人的成长,其实是内涵变大,而外延减少的一个过程。当你死亡的那天,才能够盖棺定论。
葛校长的内心强大的平静。所谓强大,是因为他保持着理智与清醒。所谓平静,是他欣然接受今天这个现实。
即使单纯从情感来说,他也不愿意回到过去的。他从内心里,觉得,今天是个好时代。
少年时代,他被称为少爷,因为父亲是当地的大地主,家庭条件与周边人相比,优越得多,所以社会地位就比较高。如果是一般胸无大志的人,会陶醉在那种小圈子的小幸福感里,用一种优越的眼光,享受虚荣。但是,他从小是喜欢读书的,眼界开了后,就觉得家乡这个小世界,完全算不上什么值得骄傲。他到武大读书是解放后的事情了,也接触了武汉的变化与新中国的兴盛,也不会把自己小时候的小确幸当成了不得的事情。
当然,小时候父母的优越,也给了他后来青年时代巨大的包袱。他被迫夹着尾巴做人,因为他是地主子女。
他尽力把自己平时为人处事做得完美,并不是为了讨好哪个,那只是为了平安地生存。但,他不埋怨谁,中国的地主子女又不是他一个人,别人能够承受的,他都能够承受。
他唯一能够支撑自己的精神力量,是他读过书,知道圣贤的道理,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。只要他能够保持在讲台上,能够用自己的知识点亮别人的命运,他就觉得,自己的人生是光荣的,有价值的。
今天,当子女问起他少年时的少爷生活时,他总是淡淡一笑:“那叫什么少爷呢?连今天的农民都不如。没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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