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斩刀(三)(2 / 2)
一声轻如尘埃的叹息飘进了耳朵里。
“孩子……别怕。”
曹宁的手堪堪停在了普慈的身前。
他得双眼慢慢睁大,看着奄奄一息爬在地上的普慈。
胡须已经被鲜血染红了,普慈污浊的眸子变得越来越空洞,可却是用那样慈爱温柔的目光看着他,带着些许的怜爱和心疼,他喃喃地道:“孩子,你不要……不要害怕啊。”
时光仿佛扭曲,倒退回了那一个血染的黄昏。同样是在这个小院子里,同样是这样一个僧袍脏污的得老和尚,同样是这样的狼狈的情态。
连面孔都那么相似,明明要死了,却还在像个笑话一样,告诉他,不要害怕。
普慈的面孔像是跨越了时间和记忆中的那人渐渐地重叠在一起,曹宁的目光里有异样的光芒在闪动。
惊讶,恍惚,迷茫,恐惧……那些他以为早已经和他无关的情绪此刻统统涌了上来,几乎要将他击倒。
头痛啊,头痛啊……
动手啊,杀了他啊……
为何啊,为何啊啊啊啊!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”他忽然疯了一样咆哮起来,涕泪俱下,不管不顾地将手里的白骨扎向了普慈:“你去死啊啊啊啊啊!”
绮罗大惊:“大师!”
她要飞身赶过去,却眼见着来不及了。紧要关头,另一人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两人身边,轻轻巧巧地接住了那一截白骨。
“迟悟!”绮罗大喜,高声叫道。
迟悟半蹲在普慈身边,一手托着他的身子,另一只手,两指夹住了那一截坚如利剑的白骨。鲜血从白骨上一点一点地滴下来,流到了他手上,将少年修长如玉的手弄得脏污了。
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曹宁,微微凝眉,似是含了些许的同情。
“怎么……还不悟呢?”他轻声问道,忽而屈指在那一截白骨上一弹。
在他,分明只是轻轻巧巧地一弹,曹宁的身体却如同落叶一般无力的飘了出去。飞了老远,才重重地摔在里地上。
“迟悟,你小子跑哪去了!”绮罗急匆匆地赶过来。
“刚刚又去迷阵的阵眼处瞧了瞧,已经瞧出了阵法的门道。不出意外的话,花上一柱香的时间,就能解开了。”迟悟淡道。
他微微凝眉,直视着曹宁,:“只是不巧,就在这节骨眼上,出了意外了。”
绮罗也怒气冲冲地扭过头去看向曹宁:“暗箭伤人,你要点脸行吗?”
曹宁仰躺在地上,脸上还是神情恍惚。似是过了许久,这恍惚才淡去,又变回了原来那一脸邪气的模样。
“要脸?”曹宁从地上爬起来,“这是人间的规矩,在我看来,比粪土还不如。”
“你们遵守人间的规矩,可我却不遵守,因为我知道,那根本是一文不值的东西!”他突然怒吼道,“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!你们以为你们信奉的信仰是什么东西!你们以为你要拯救的世间的人,又是什么东西!”
“你们根本没见过地狱,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人间可以恶心残酷无情到什么地步!你们根本没见过永无太阳的升起的大地是怎么样的模样。你们明明什么都不懂,又凭什么觉得我就是错!”
他双目通红地咆哮,可分明有眼泪从圆睁的眼眶里涌出来,顺着因为怒吼而颤抖的脸颊滑下。
他忽而又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,指着那一群马蜂一样往屋子里挤的人:
“你们看这些人,抱在一起求生,看起来多么的温情啊。可事实上,每个人都是披了羊皮的狼,只是野性还没有表现出来罢了。一旦没了粮食,一旦没了希望,他们就会孤注一掷。什么道德,什么情义,什么人性,统统都是瞎扯!他们会自相残杀,他们会忘恩负义,他们会比畜生还不如,他们什么都不是!”
“不,不,他们会成为恶鬼,会成为夜叉,他们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,永不超生!”
“这些人,在场的每个人,他们能活着,都是因为他们的父辈喝了别人的血,吃了旁人的肉。他们能存在在这世间,都是因为,已经无法纠正和弥补的错误。”
曹宁面目狰狞,一字一顿地道:“他们本身,就是应当被抹杀的罪恶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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